如果你认为孩子的未来是确定的:从进入幼儿园开始,花费十五六年的时间一级一级读到高中,然后进入好的大学,毕业后找到好工作,从此拥有美好的人生,那这篇文章就不要浪费时间看了。 这条线性的教育之路是由满怀期望的家长按照自己的意愿(更多的是“别人都是这样做的”),为孩子设计的“理所当然的”、“唯一选择”的路,并非是一种真正的“准备”。 真实的学习世界并不会按照我们预期的结果发展。在这条求知的路上,会因为各种原因导致孩子的教育之路中断,失去学习兴趣,或者走上其它的学习道路,其结果就是真正的现实:多样性的未来,以及人生有更多的活法。 《准备》这本书是我去年阅读的教育类书籍中最好的一本,所以最近我又重读了一次,对自己的教育思想与实践有了更多的认识与提升。 作者戴安娜.塔文纳女士是美国新型教育理念的开拓者。她创办了全球知名的萨米特公立初高中学校,以注重实践、自主学习、团队合作和反思的办学理念,培养所有学生考上大学,毕业后适应当今社会的工作环境,并过上有经济保障、充实而有意义的生活。 《准备》这本书中梳理了塔文纳女士富有使命感与创新意识的教育理念,以及在萨米特初高中的实践。这是一所正在趋于完善,孩子们理想中的学校,是全世界新型教育理念的楷模。每当我读到她那艰难而又富有成效的实践时,心里总涌起一种强烈的情绪:希望有一天,我也能用自己的方式给身边的孩子带来这样的希望,像德国哲学家雅思.贝尔思说的那样去实践真正的教育—— 教育就是一棵树摇动另一棵树,一朵云推动另一朵云,一个灵魂唤醒另一个灵魂。
什么是教育的目标? 让孩子考上大学或者找到一份工作并不是培养孩子的终极目标。 真正的教育目标是:让孩子在成长与学习中获得持续的满足感,着力释放每一个孩子的潜能,帮助每个孩子真正了解作为独一无二的个体的自己,找到未来生活的目标,过上充实而有意义的生活。 简单地说,学习是为了更好地生活——一种能独立自主,自我选择并获得人生意义的生活。 学校传授得更多的学术知识,但成功还包括更实用的生活技能,那我们需要怎样的技能,要做怎样的准备才能拥有真正的人生呢? 项目制学习、自主学习与掌握通用技能是本书提供的三个最为重要的教育理念与方法。 项目制学习 很早以前就听闻项目制学习的“威名”,对此也研读过一些书籍,听资深的朋友们在家庭实践中实现项目制教学的案例,对此颇有一些心得。我认为它训练的是孩子对解决复杂问题与迎接挑战的一种能力。它的课题首先是要提出一个问题或者挑战。这个问题与挑战必须与学生本人或日常生活有关(这样才会激发学生学习的兴趣与探索欲,更具有实用性)。然后学生在老师的指导下通过深入讨论、规则、调研、制作模型、写作与大量的批判性思考完成项目。这种项目随着孩子年龄增长而探索的深度不同,但方法是一样的。在学校的教学中,这种学习方法比起传统的教学方式更具有优越性,只不过对教师的要求较高。在家庭生活中,这种方式对于解决各种问题同样有效。 它不仅在解决问题的实践中学到了知识,也学会了知识如何运用的方法。当孩子感受到知识是有用的时候,对学习的兴趣就会提升。这也是许多孩子不愿意学习书本知识或者做作业的原因之一,因为他们认为这样的知识与作业没什么用,只是“迫于”父母与老师的权威、期望才去做的。孩子们没有能力去选择自己的学习方式,还能坚持学下来,挺不容易的。
自主学习 自主学习是可以后天培养的,也是可以被死板的教育模式磨灭的。 自主学习者意味着孩子有强烈的自我驱动力。他会熟练掌握某件事,会有一定程度的控制权(自己对时间、课题与学习方式的选择权),学习的动机来自内心想要完成某件事的渴望。 自主学习者有五个明显的特征:随机应变、直面挫折、适时求助、坚持不懈与寻求挑战。 对此我深有体会。我曾经并不是一个完完全全的自主学习者,至少我学习的目的完全是为了考试考高分,上大学,顺利毕业,找到更好的工作,以及获得生活保障的经济收入。这些目的并非来自内心的某个渴望,不是真实的,直到某一天,我找到想成为一个以写作为生的目标,那种渴望与自驱力才被完全激发出来。 我成为自由职业者,完全掌控了自己的时间与学习方式。自己设定每一年的目标,并时时挑战新的可能,适时做出调整与改变。我并不害怕失败与挫折,明白每一次失败都是提升的好机会,会让自己越挫越勇,产生新的前行力量。我也会向别人求助,向优秀的人靠近学习。我会坚持不懈地完成每一件想做的事,从不半途而废(除非方向错了,需要随机应变地调整)…… 如此这般,我觉得自己成为了一个真正的自主学习者。这让我有一些“狂妄”的自信:无论我学习什么,只要我想学,就一定能学会。我以亲身实践获得的体验是如此深刻,并将它时时贯穿到孩子的教育中,鼓励他们看到自己的长处,要正确看待错题的价值,要坚持,要灵活应变……
对于孩子的日常学习,我为他们争取到更多自主学习的时间。他们可以自由安排自己的学习进度,每天进行一定时间的知识学习,其它时间则是做自己喜欢的事。所有时间都是他们的,是不需要被人安排的。对于上二年级的侄女,她可以天天睡懒觉,但是自己当天的学习任务与家务是要自己去负责的;她得承担上午玩耍下午学习,以至于必须加班学习的责任;她自己安排每日学习进度(我只规定最少的学习量),并根据课本指示完成基本的知识训练即可(她的学习速度总是很快,而我从没有经历陪写作业时的鸡飞狗跳);有时候我们会有外出计划,她会提前把那一天的学习任务完成;她也会自己为自己打分,批改作业,学会自己检查错误。虽然时常马虎,但那是情理之中的事。对于所有家长都看重的考试成绩,我则非常淡定。只要在平时的学习中我看到她是真正掌握了知识的,便不会计较考试分数的高低——那只是一个关于不马虎和答题技巧的问题,在可以慢慢修正的。 我只是想尽可能地让她自己养成自主学习的习惯。除了必须的教材学习,她想看什么课外书就看什么,偶尔我会推荐一些不同领域的书。她在完成作业以后,在院子里挖洞也好,自己看科学书做实验也好,制作手工也好,看课外书也好,画画也好,总之,她看起来总是非常忙碌的样子,从来不会无聊。这是我想看到的状态:能较地安排自己的时间与生活,其实是一种非常实用的能力。当然,随着她年级的升高,自主学习的引导方式也会有些许不同。 所以自主学习的能力不是一天就能获得的,它需要持久的训练。但我认为其中最关键的是让孩子自己掌握主控权,利用属于自己的时间,做自己想做的事,那样才能拥有学习的自驱力,持久地坚持下去。
通用技能 世界是复杂的,瞬息万变的,所以即使我们需要的技能千千万万,但通用技能是基础。我并不认为真正的教育是教会孩子各种知识与技能,它应该是为孩子提供未来生存能力夯实基础的基本素养,并形成良好的学习习惯与认知体系,唯有这样,孩子在面对不可知的未来世界时,才能更好地适应与灵活应对。培养孩子的通用技能才是对孩子有帮助的实事!
以上是书中列举的三十六种通用技能的列表。主要分为三个方面:调研与资源使用,分析与整合,表达。这也是项目式学习的三个阶段。表达方面包括说与听,写作,作品展示等方面。培养好这些通用技能,与成功的学习习惯和具体的知识结合起来,就是一位领导者,一个善于沟通和解决问题的人具备的品质。 我在空书包童书馆的活动设计中,也非常注重这些通用技能的培养。只不过因为孩子们年龄较小,活动时间也不多,对于前面两部分的着力不多,更多是在“表达”方面下功夫。 在2022年的活动中,我想做得更深入一些,将自然教育与美育结合起来,把各种通用技能尽可能融合,让孩子们在活动中获得更丰富的体验,激发学习的兴趣,获得更实用的学习技能。随着经验的增强,我也会把项目制学习融入到研学活动中,让孩子们体验更高效更实用的学习方式,更好地运用在学校获取的书本知识。 我相信,这些通用技能的培养永远都不会过时,因为一个人的成长过程其实就是在解决人生中的各种问题,寻找命运的答案。这些通用技能提供了解决问题的根本方法,是人的思维运行的基本模式。
家长要怎么做? 教育永远不只是学校的事,否则孩子接受教育就像被关进一个密闭的容器里养育的植物一样,缺乏阳光与风雨的滋养,会是病态的。家庭是孩子走向社会的最安全的中转站,家庭教育是孩子教育中最为重要的其中一环。但我们并不需要家长成为老师那样的学识渊博者,也不需要提供更多的知识训练,家长有家长应该做的事。我认为一个家长如果改变看待当下教育的方式,就可以帮助孩子过上幸福的生活。 1、给予孩子成长的时间 只要一谈到教育,家长的焦虑就像一团憋屈的火焰,无奈又激烈地折磨着家长们的心。关注儿童教育多年,也养育两个孩子,但教育焦虑似乎并没有过多地找过我。我觉得焦虑是一种短视的表现,如果把教育的时间拉长来看,当下为孩子一个错题的纠结,孩子没有得满分带来的失望,孩子学习习惯不如人意,比不上隔壁同龄的牛娃,都是没有意义的。学习是一个极其缓慢的过程,如果有一蹴而就的成功,那一定是前期的积淀足够深厚,才达到质的飞跃,否则只是投机取巧的虚假成功。 侄女的语文学习中有一个让我一直非常头疼的问题:因为英语启蒙比拼音学习早一些,她在拼音学习上总是会混淆某些字母与发音。若是遇到拼音拼写问题,出错率非常高。比如她会把“q”写成英语的“ch”,因为这两个音拼读起来是一样的。 我以前非常纠结,也常常发脾气,孩子为此受了不少委屈。但是我后来发现,虽然拼写有问题,但是她全部能拼读正确,发音标准,一点也不影响识字阅读。从长远来看,我又发现即使是大部分成人(包括我自己),同样在许多时候无法完全正确地拼写拼音。什么前后鼻音写不完整啦,h与f不分啦,似乎并不影响我们的生活(除非你的职业要求必须完全拼写正确)。更重要的是,拼音仅仅是一个拐杖,最后是要完全丢掉学习汉字的。她实在搞不清楚就算了吧,只要给予时间尽量纠正就好了。 所以对于孩子学习的成效,真的是没法用某个分数来说明他是否达到了某种水平。标准化考试是一个参考线而已。有的孩子学习潜能发挥会晚一些,有的会早一些,都是很正常的。只要有良好的学习习惯与学习认知,随着孩子身体发育的完善,自然就能解决了。如果你非要让一二年级指骨还没有发育完善的孩子写一手工工整整的好字,非要让幼儿园的孩子会做七八岁孩子才能学会的数学题才满意,那真的是违背孩子天性发展的期望呢。
2、提供机会 孩子要实现梦想,并不需要什么实质性的帮助与救世主,他们最需要的是支持与一个尝试的机会。 在学校里,因为种种管理上的原因,不得不遵守各种条例与规定,服从统一安排,孩子要尝试新事物的机会很少。但许多家长并不认为这有什么问题,反而在孩子回到家庭中,继续用这种方式限制孩子体验、探索与追求的机会。不能干这,不能干那,只能好好做作业,会让孩子了解世界的机会,与获得成长的经验越来越少。在面对充满变化与挑战的未来环境时会显得手足无措。 空书包童书馆开馆快半年了。主动来阅读的孩子多是高年级的孩子。对于低年级孩子或者婴幼儿,除非父母与养育者亲自带来,否则是难以看到身影的。即使这里有许多适合他们阅读的书与活动,他们也无法享受。开在小镇的图书馆已经是将极好的阅读资源带到了家门口,但是孩子们没有机会来这里。这样的机会就握在养育者与父母手中。他们宁愿让孩子待在家里也不会带他们来这里打开新的世界(抽点时间护送孩子来小镇,要是和来镇上打麻将一样积极就好了),获得学习的乐趣,想到这一点,我有时会觉得非常悲哀。我想,即使我把图书馆开到了村子里,他们也不会让孩子走出家门,走进另一个充满希望的世界里吧。
孩子是天生的学习者,我并不怀疑乡村孩子的学习能力与求知渴望(所以看到许多孩子的潜力被耽误,因为戴上“读书不得行”的帽子而无法继续接受更好的教育,我觉得非常遗憾)。看一看给孩子们打疫苗时的日子吧,孩子们终于被带到小镇上来了,图书馆里挤满了阅读的孩子。如何让家长们意识到自己掌握着孩子未来的命运一根线,如何让乡村的家长们把孩子带到这里来读书、借书,获得指导与熏陶,激发学习的兴趣(因为在这里,孩子学习是最为自由的,与学校的学习模式完全不同),给孩子们一个改变命运的机会,是当前运营图书馆最为烦恼的问题。 当时决定回到乡村带孩子,最先考虑的就是孩子接触图书的机会大大减少了,为此在家里购置了大量的童书,让孩子在随时接触到图书的环境中成长。他们也很好地养成了喜欢书,喜欢阅读的好习惯。自从图书馆办起来后,我家里的儿童书籍都放到了图书馆。孩子们只能去小镇借书。 为了让孩子们能继续拥有良好的阅读环境,接触到优秀书籍,我会每周带他们去图书馆借书,在那里和其它小朋友一起阅读。如果我剥夺了这样的机会,不带他们去,他们就会失去更多。我们常常步行四公里去小镇,有时搭父亲的三轮车。现在他们都学会了骑车,去小镇就更方便了,想去借书就借书。 我们作为养育者,不仅仅是提供物质上的支持,我们更重要的是,给孩子良好成长的机会,带他们去那些真正有利于成长的地方。那样的影响可能一时看不到,但是极其深远。
3、引导与榜样 心理学上有一个词叫“权威的期待”,权威就是有权力、威望,有资源的那一方。对于孩子来说,初期的权威多是父母与老师。因此,对孩子有什么样的期待,发出了什么样的预言,对孩子的成长至关重要。这份期待会深入到我们内心,形成一种影响命运的力量。所以,在《准备》这本书中有一句话:不断有研究表明,能在学校里同成年人(哪怕只有一位)建立良好关系的孩子,相比其它孩子能取得更好的成果(我欢迎来图书馆的孩子与我成为朋友)。然而,孩子能拥有这样的人际关系是很少的,所以与家人中某个权威的关系,与社会中某个权威的关系就变得非常重要了。特别是当父母无法充当真正的权威(这里的权威并非指给指责、处罚、让孩子听话之类的权威,而是指给予孩子积极回应、期待、宽容与鼓励的权威),可以尝试给孩子寻找榜样。如果那个榜样就在当下的生活里(非影视偶像之类),那就更棒了。 父母与家人对孩子的影响巨大,如果能给孩子树立良好的处理人际关系,如何生活,如何做人的榜样,对孩子的成长非常有利,也是儿童教育中最有效果的一种。 孩子是天生的模仿者,但他们并非全然模仿,他们只模仿自己认为好的部分。所以,在我自己的儿童教育实践中,我从来不会教孩子必须记住什么,问题的答案是什么,我会教他们寻找问题的方法,以及寻求答案需要用的工具,让他们自己寻求答案(我回答不上来的问题就不回答,但是会告诉他们如何去寻找答案)。我也不会让孩子去上培训班,要求他们做什么,我只是做好自己,树立榜样就好了。 我喜欢画画,孩子们可以随时观摩;我喜欢阅读写作,孩子们可以一起做;我喜欢运动,孩子们可以参与;我带他们捣鼓美食以及玩各种好玩的事,丰富生活体验。在生活与工作的方方面面,我都会坦诚告诉他们我在做什么,我的想法是怎样的,我要怎么处理问题,我经历了什么,他们会看到一个积极向上又乐观的真实的成年人是如何生活的。我相信,这样润物细无声的教育是最有效的。因为需要做好表率,我也会时时鼓励自己往好的方向走,完善自己的人格,对我而言,这是一种极其有力的鞭笞。所谓“养育孩子的过程就是让自己变得完美的过程”就是如此吧。
因着这样的感触,我建立空书包童书馆的意义也在于此:让孩子们在一个充满智慧的舒适环境里受到熏陶,与一群同样热爱读书的伙伴一起学习,参与活动,会对孩子产生积极的影响。我在举办活动的过程中总是开放式的,不会死板地制定某种标准。我会尽量让孩子们发挥他们的能动性与创造力,尽情地表达自己,认识自己,提升自信,而我不仅是引导者,也会是一个榜样。所以,做这些小小的事背后,其实是有许多重要的价值所在。如果当地的父母与家长能意识到这样的价值,看待童书馆的方式有所改变,也许会积极地让孩子走进这里,给孩子带来更多的希望吧。
回到我们为孩子准备的教育之路。其实获取知识是非常必要的,但是随着社会的变化发展,以及人类对自身的认识,我们需要改变的是获取知识的方式。传统的、被动的知识获取方式;只为考试而刷题训练的方法;只看成绩而不关注孩子身心发展对未来的重要性;只关注学校生活而忽略了与社会的连接;只注重知识学习而不注重知识运用;只依赖学校对学习生活的安排而无法掌控自己的学习…… 所有这些方式其实都需要审慎地反思它的局限性,做出相应的调整,唯有如此,教育才是真正地在做实事。